欧冠决赛几天前，我在“体坛加”的国际足球群里留言：“本周日（6月4日）我会去现场观看萨拉曼卡联盟者的西丙升级附加赛，欧冠决赛的稿件供应可能因此受到影响。请各位编辑大大理解。”等了等，没人回复。虽然知道欧冠决赛有李、梁两位大大撑场，还有其他记者大大帮忙，但临阵脱逃总归感觉不大好。
从圣地亚哥到萨拉曼卡，公路里程430公里，开车需4个半小时。两端高速公路间夹着一段国道，就在西葡交界的国家公园一侧。道旁立着警示：“限速70，或有野生动物蹿上道路。”然而张大眼睛等着，并没有短尾巴的鹿或是野猪出现，连兔子都没见到半只。
没有意外，大概是“简单模式”下的人生目标。可如果“简单”的另一边不是“困难”，而是“特别”，又该怎么选？萨拉曼卡联盟者选的就是“特别模式”。说到这里，没看过三年前《体坛周报》那篇报道的朋友可能感觉云里雾里。好办，传送门在这里，请大家先了解一下前情提要，再继续往下读。
士别三日，联盟者从一支正式比赛纪录为零的足坛新丁，已经成为卡斯蒂利亚-莱昂地区的豪强，距离职业化水准越来越近。2014-15赛季，联盟者从省级联赛（第6级）开始征程，以赛季仅负1场的骄人战绩夺冠升级。次年，联盟者又以27胜7平的不败战绩从卡斯蒂利亚-莱昂大区优选联赛脱颖而出，以第2组冠军身份升入西丙（第4级）。这个赛季，联盟者的净胜球多达87粒，进球数比第2名多44个，无论主客，尽是大比分屠戮对手的好戏，让球迷过足了瘾。
西丙虽然名义上是归属国家足协和地方足协统管的业余联赛，实质上已经趋向于职业化。地区豪强集结于此，更不乏大球会的梯队在这里练兵。然而38轮过后，联盟者再次取得惊人的成就，以78分稳居第3，取得升级附加赛资格。同组冠亚军分别是塞戈维亚健身和阿斯托加竞技，两家都是历史悠久，常年在西丙称霸的“老鸟”。
然而进入附加赛只能算梦想实现了一半。联盟者要和其他各组的强者进行3轮、总共6场残酷的淘汰赛，全部过关才能取得西乙B的升级席位。第一轮抽到的对手就来者不善，是穆尔西亚的阿吉拉斯FC。联盟者在主场1比0小胜，客场在0比1落后的情况下依靠中场迭戈·加西亚的进球成功晋级。下半场，阿吉拉斯2名球员被罚下。虽然根本找不到这场比赛的直播，只能通过简单的文字赛况了解比赛进展，可当联盟者扳平比分时，我坐在电脑前大声鼓掌叫好。
以报道足球为职业十几年，又一直保持中立，我很少像这样因为一场比赛的结果感到激动。我从抽屉里翻出“联盟者”的会员卡，上边写着“第1965号创始会员”，背面有几家赞助商的广告。缴纳20欧元会费，便可在赞助商的店面享受优惠。然而带来满足和优越感绝不是一点点实惠，而是能够作为大家庭的一员参与俱乐部的建设和发展。
埃尔曼蒂科球场——萨拉曼卡体育联盟当初的主场——旁边的田径场成了联盟者的家。球迷在东西两侧看台打出“我们的城市，我们的球队”和“跟你到底”的横幅。黑白色的旗帜覆盖着低矮的看台，几乎每个人都头顶着潮到不行的“联盟者”制帽。说来奇怪，赛前一阵狂风刮来，我倒着戴的狗仔帽和现场警察的帽子都被吹得满地乱跑，球迷的帽子却没有一顶被掀飞。众人敲着鼓，对着满地追帽子的两人起哄“快追啊！”
最初的主席哈维尔和执行副主席米格尔·安赫尔(下图)的职位对调，从两人脸上绝对看不出来。3年来唯一外表发生变化的是主教练阿斯图。初见面时，他是个精壮的体力劳动者，如今胖成水桶腰，成绩上去了，体重也直追安切洛蒂，不知道是不是球队伙食太好。
所有人都忙碌着、紧张着、兴奋着。我一眼就从看台上瞄到《为了联盟》标题配图里的某位大哥，虽然他在照片中只露了一片红色衣角。大哥拉着我的手，很激动，像极了老乡盼到了八路军。到场媒体多是当地报章，《北卡斯蒂亚》、《前进》。有个在萨拉曼卡住了廿多年的拉科鲁尼亚人把我当成了老乡，小声说：“我一点都不喜欢之前那支（指老萨拉曼卡），联盟者才是我们自己的球队。”
“你没去现场看欧冠？那就对了。这比赛才是真格的。”他指指一个戴眼镜的年轻摄影师，“他在巴伦西亚住，今天看完球就返回。这边还有从卡塞雷斯、萨莫拉来的萨拉曼卡人。知道自己的球队又要升级了，大家都疯了。”
“为了一场西丙没去看欧冠决赛”成了我熟人圈里的新梗。当然没那么夸张，没报名去英国一是嫌签证麻烦，二是出于安全考虑（不幸被我猜中）。但为了去萨拉曼卡看球，推了卢戈对莱万特的一场西乙倒是真的，而且我上周六到达萨拉曼卡时，比赛已经开始，只好就近买了一份难吃到爆的土耳其烤肉充饥。
联盟者的第2轮对手是来自巴伦西亚的哈蒂瓦奥林匹克，这家球会此前5个赛季都在西乙B，2013-14赛季还在国王杯主场逼平过皇马。西班牙东海岸的俱乐部普遍投入更多，能从就近的大球会引进水平更高的球员。联盟者在技术上明显处于下风，但依靠玩命的中场抢断和简洁的传中抢点打法赢得不少机会。全场唯一进球来自一次角球，联盟者几位身高1.9米以上的高人向门前施压取得效果，造成对手乌龙。
本周六（6月10日）做客哈蒂瓦的比赛，联盟者的球员和球迷——球迷分为两拨乘大巴前往——要横穿大半个伊比利亚半岛，去600公里之外追寻自己的梦想。相比更高的竞技层次、更大的奖杯、更出名的球星，这群人更在乎“我们的”，或更准确地说，“咱们的”这个定义。所以只要球队还是“咱们的”，梦想就没有破灭的一天。还是联盟者队徽上的那句格言：Ad Astra Per Aspera（摘星之路，必无坦途）。